凌紋

「…讓我靜一靜。」印絲的語氣顫抖，法陣在洛索和艾勒腳下形成。

「咯咯…整理好情緒，再來聽取我所要給你的訊息吧…」洛索笑得很邪，在被傳送出領域前道。艾勒則有些擔憂地看著她，和洛索一同被送回闇域。

    蒂蕾娜塔…也仍以亡者的姿態存世嗎…？沒想到…她竟也是被選上的一人。其實印絲也不是很清楚艾勒和洛索的來歷，但艾勒說「我們」，且共八人…軀殼已死卻仍以魂魄存在、繼以「亡者」的身分在世，將幾個特徵擺在一起，她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…史集上記載著，妖精一族在分裂為日闇之前，有八個魂魄被選上，作為妖精一族永遠的守護者…八人分別被賦予了不同的能力，但究竟是什麼，則毫無典籍記載…這八個魂魄覺醒的時間不一，但一旦醒來…就不再轉世，若軀體毀滅，就將以魂魄繼續存在，永無止盡…

    究竟是為了守護什麼呢…永無盡頭，簡直就像殘酷的刑罰般。至今，妖精都分裂至此了…還要守護什麼呢？不曾間斷的征戰早已吞噬了無數的生命了…但洛索和艾勒卻說，他們是為了「執著」而存在…

「唔…」按著有些疼痛的腦袋，印絲決定不再想下去。總有一天會知道的…眼前要緊的是…她高舉雙手，開始歌唱。

※

「洛索，告訴她「失序」的事情不要緊嗎？」艾勒不是很放心：「他還未覺醒…我們不能干涉他的轉世。」

「都到這地步了，醒不醒由得他麼？」洛索懶洋洋地應道：「賽玫蘭希誤打誤撞，抓了他的魂魄去了，現在成了日妖精的祭司咯。」

「…什麼？」所以還有兩名未覺醒的片羽「活著」啊…艾勒蹙起眉：「上主到底在開什麼玩笑…」

「失序應該快醒了，我不過是讓女娃兒有點心理準備…準備要與他為敵。」洛索甩著一張巴掌大的卡片，上頭隱約繪著一個女子的樣貌。

「…」盯著那張卡片，艾勒深深的覺得頭痛了起來。

「緊張什麼？反正我們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。」洛索仍舊掛著不正經的笑：「咱們片羽，可沒有盡頭啊，不找好伴怎麼行？」

※

「印絲…芙亞？」一抹紅色的身影憑空出現，待纏繞其身周的風散去，才看清來者的樣貌。一名豔麗的女子站在印絲身前，似能迷倒眾生的妖嬈外表下卻顯露著乾淨的氣質，琥珀般的金眸中溢著貴族特有的高傲，令她顯得高貴而不可侵犯，曼妙的身材在貼身長袍的勾勒下表露無遺，她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。

    一股味道刺激了她的嗅覺，她粗魯地抓住印絲的肩膀：「妳…妳…對我的族民動手了？」

    真的是蒂…印絲苦笑，將臉朝右偏了偏，避開了她的視線，同時也將鬼面露出。

「妳答應我的！妳是我的日祭司呀…他們是妳所守護的族人，妳怎麼可以──」蒂蕾娜塔低吼，語氣中帶著悲傷與不可置信。

「但是他們殺了妳！」印絲也忍不住吼出聲，狂風在她身周環繞著，吹得她的銀髮飄舞：「妳的子民背叛了妳，全部都向那卑鄙的──」印絲驀地收聲──蒂的手…在抖…

「印絲…妳…的聲音？」蒂蕾娜塔的聲音顫抖著：「妳在利用風元素發聲？妳的聲音…怎麼了？」

「…」印絲抿唇沉默…方才太激動了…才會讓風元素失控…不，若是蒂的話，遲早會發現的吧…瞞不過她的，從以前…就是這樣…

    見她不出聲，蒂蕾娜塔鬆開她，憑空抽出一支玻璃細管砸在地上，灰藍色的液體灑在地上，迅速地繪成法陣，包裹了兩人。

「說話！」蒂蕾娜塔厲聲，卻藏不住恐懼。

    魔法禁制…印絲苦澀的笑了，在這裡…聚集不了元素，教我怎麼「說話」呢…蒂，妳還是這麼強人所難…她有些站不穩，驀地少了風元素的支撐，她才驚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衰弱到這種地步了，連站立，都有困難了…

「妳…」見到她的表情，蒂蕾娜塔也明白了。居然利用相同的頻率，而透過風元素的震動來模擬自己的聲音嗎？連情緒都…若不是方才那吼聲帶動了元素的騷動，她還真沒察覺到…撤去禁制，她的神情顯得有些脆弱，聲音也低了下來：「發生了什麼事…？」她並不打算從印絲口中得到答案，畢竟精通鍊金的她，完全明白是什麼能夠將她的聲音一絲不留地剝奪…

「…沒什麼。」印絲低垂著眼簾：「日妖精…已不再是妳記憶中的模樣了。」她輕輕地道：「但妳…永遠是我唯一的日妖之后。」

※

    一抹模糊的暗紅色光芒在茂密的竹林中盪漾著，鬼魅地和氤氳的霧氣融合，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，若有似無地飄散。現在…還不是時候…她放任自己浮載於盪漾模糊的紅光中，看著漸漸聚集的片羽們。

    還不是…時候。她知道自己太過心急，但在知道她就是自己所效忠的王時，她實在無法不急…千萬年了啊…好不容易，有機會再次見到她…教她怎能不著急？怎能…眼睜睜地望著她，擦身而過？望著那抹截然不同，卻仍讓她感到無比熟悉的身影，她虛幻地笑著，滿足地闔上眼。

※

「這樣啊…」聽了洛索的資訊，意外的，印絲的語氣很平淡，艾勒揚了揚眉，原以為她會失控，或許會讓周遭的元素再次崩壞…

    …還是不要的好。艾勒默默地按著手傷，但…這樣的反應也太不尋常了…瞥見在她身旁的蒂蕾娜塔，他有些意外…不過才剛跟她提起呢？這麼快就把對方招來了，或許…她們之間有著極深厚的羈絆吧…？

    又再忍耐了。蒂蕾娜塔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，雖然她並不喜歡那名闇夜祭司──日妖精要對闇夜妖精有好感也不是什麼易事──但她知道那闇夜妖精對印絲有多重要。或許…比自己在她心頭所佔的份量要更重…思及此，蒂蕾娜塔的心情更壞，冷著臉，不語。

    至少…有了線索。印絲咬著唇，血的鏽味在口中蔓延，轉世…就會忘了前世的一切吧，她有些慶幸，但更多的，是失落──她不再是他眼中的「唯一」，或許…就算他仍記得一切，我也不再是了吧？有些自嘲地想著，她感到胸口一陣疼痛，悶得幾乎潰堤。望向艾勒眼中的疑惑，她輕輕地笑了，卻遠比痛哭要更令人難受：「我很慶幸…遺忘前世的他，不會記得…是我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。」她閉上眼，微微顫抖著：「不會記得…我狠狠地粉碎了他的信任…毀了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