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    印絲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…生氣？無奈？但看艾勒那原先睥睨的神色竟滿溢著驚嚇，她又感到有些好笑。舉起右手，眨眼功夫便將四周恢復原狀，吐了口氣，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。罷了…他們也沒想到會這樣吧？

    原本只是想讓她看自己和洛索的「執著」，沒想到昏迷的印絲卻無意識地防禦著侵入的術咒，毫無節制的魔力竄了出來，幾乎將整片林子炸了…撐起結界的手還有些隱隱作痛，嘖…對於術咒我還是沒有正式的術者熟練啊…艾勒嘆了口氣，這女孩…明明還那麼年幼(對於他和洛索而言)，竟能掌握這樣龐大的魔力，就算是我們片羽…

    片羽？艾勒一愣，方才交手時，她確實以歌為咒…莫非…

「你們，是亡者…？」印絲決定拋開方才那鬧劇般的插曲，問了自己比較在意的部分。艾勒呈現給她的回憶幻境中，那背景…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…

「怎麼樣才算生，又怎樣才算死呢…」洛索的語氣很輕，印絲幾乎聽不見他的字句：「咯咯…女娃兒，妳見到了，我們的執著。」恢復以往輕浮的語調，他托著腮，妖紫色的眼凝視著她。

「…」知道對方在迴避問題，但這反而讓她有了底…她沉默著，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話句。

「我們需要熟悉魔花的伊黎奎亞…而我願意提出一項情報作為交換。」洛索邪邪地笑著，語氣魅惑：「關於一名…闇夜祭司的下落…」

    印絲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止了，心重重地跳著，雜亂而無章。

「如何呢？」洛索伸出手，一只巴掌大的藍紫色結晶，刻成一隻狐狸的形狀──那是魅株凝成的結晶。

「啊啊，話說在前頭，那只是一則情報，找的到、找不到我可不做保證哦…」洛索偏了偏頭，明明是名男子，邪俊的臉龐也毫無陰柔之色，卻散發著無盡的魅惑，豔麗而妖美：「但我保證它…絕對真實…」

    印絲抿緊唇，她知道…這絕對是虧本生意，但…眼前擺著一條線索，關於槐的線索，就算機會再怎麼渺茫…她願意賭。伸手接過那只狐狸，洛索笑了，極為歡快地。

「洛索黎亞‧夜影。」隨著他的聲音，一個繁複的法陣在印絲腳下成形。

「…艾勒梅斯‧墨凌。」

    那只狐狸的形體漸漸模糊、膨脹，如煙霧般而又散發著淡淡妖魅的紫光，它纏繞上印絲的頸，溫柔地環繞著。

「印絲芙亞…嵐伊卡。」印絲也交出了自己的真名，霧般的光芒緩緩滲入她的肌膚，只感到頸間一陣沁涼，下意識地輕觸自己的咽喉，微張的口沒有發出聲音，卻化作一抹苦澀的笑。

    果然…沒可能嗎…

「請多指教了，有骨氣的女娃兒…」洛索笑笑的，隱去了自己的身影。

「…除了我們，這世上還有六名。」艾勒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，但語氣有些遲疑，墨色的眼小心翼翼地望著她：「很罕見的…亡者都回到了生者的領域。」

「你們也是嗎？」

「…不，我們並不曾沉眠。」艾勒搖了搖頭：「洛索提出了那樣的條件，我想…我只有這個可以告訴妳。」艾勒吸了口氣：「…蒂蕾娜塔，是我們的其中一人。」在印絲昏迷時，那失控的魔力除了破壞了周遭以外，也同時扭曲了空間，艾勒瞥見印絲少許記憶的片段，見到了那抹熟悉的暗紅色身影…

    若沒有錯的話…艾勒抿緊唇，印絲應該…是他們未曾見過的那名「夥伴」。

    畢竟…八人之中，只有她…仍然活著。

※

    葛迪諾斯翻著印絲所留下的樂譜，感到有些吃驚。最近與日妖精的戰事頻繁，卻很不尋常的，極少有人身亡…前線的士兵們總說，在戰鬥期間，總會聽到若有似無的旋律，隱約地庇護著他們。他們總會下意識地蹲下、移動，往往因此而閃過致命的攻擊…但他們卻毫無頭緒，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些動作？甚至有飛至眼前的攻擊魔法自己消散的…葛迪諾斯也聽過幾次，在刺客無聲無息地闖入闇宮時…

    他不是沒有調查過，但總毫無頭緒…但總的來說是好的，他也就將其擱置一旁了，只是在每次戰後，喃喃地向上主席瑟琳道謝，並祈求祂繼續庇護他們。是的…他曾認為那是祂給予的祝福。但…那旋律，卻出現在歌姬所給予的樂譜中。

「竟然是妳…在守護我族嗎…」葛迪諾斯喃喃，想起歌姬的問題──闇夜祭司，槐‧兀維爾的下落…

──她的行為，完全是一名闇夜祭司所肩負的職責。祈求庇護，守護闇夜妖精們的生命…但歌姬過去曾任日祭司，守護著日妖精一族，現在怎麼反而照顧起論理該為仇敵的我族？莫非和日妖之后起了什麼爭執…？不行…資訊太少了…那時的事情幾乎都被封鎖，只知到日妖精們換了一名君王…

「別想了…那些事，與你無關。」清冷的好聽女聲自他身後響起，有些慵懶，帶著一股渾然的嫵媚，語調中卻自然地帶著一股王者的威儀，溢著不容他人拒絕的氣息，淡漠，卻讓人毫不猶疑地服從：「眼下無害，反而有益，便好。」

「是麼…」葛迪諾斯轉過身，他身後是一面與人等高的鏡子，卻圍繞著暗紅的光芒，濃稠如即將乾涸的血，鏡面卻猶如水面般盪漾著漣漪似的波光，一名闇妖女子如浮雕般自鏡面透出，四肢卻仍半融在鏡面之中，及地的長髮和寬鬆的長袍猶如浸泡在水中般微微飄舞著，全身包裹在紅光之中，顯得有些透明而詭異…

「那樂譜，是那女孩的作品？」

「是。印絲芙亞，日妖精的歌姬…也是前日妖之后的日祭司。」葛迪諾斯的語氣恭敬，順從地道。

「…呵。」女子輕笑，微微頷首：「那麼，我要走了。」暗紅的光芒緩緩地、不著痕跡地流至地面，並以鏡子為中心繪起了繁複的法陣，殷紅的光芒恣意地閃爍著。

「凜…？」葛迪諾斯一愣，那等人高的鏡子已然破裂，散落一地的碎片閃爍著寒光。

「再會，你是位很不錯的王者…僅次於她。」凜的聲音飄盪著，襯得整間房間更加寂寒。

「僅次於…祂麼…」望著一地碎片，葛迪諾斯有些複雜地笑了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