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章三-結界

「沒想到還有這種地方…」依希法有些驚訝，同時也暗暗責備自己的粗心大意。這片被詛咒的林地許久之前便失去了原有的名字，裡頭的生物多半凋亡，或者受到闇元素的影響而產生魔化與變異，但多半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性，因此當初她來巡視此地時，也僅僅只是繞了一圈便離開了。沒想到原本以為不大的林地，許多看似死路的地方，都是由幻術所製造出來的效果，遮蔽著通往深處的道路。

──為什麼這裡要設下這麼多幻術和結界？難道是藏著什麼東西嗎…

「席格，你怎麼知道這些路的？」發覺這地方並沒有過去所想的單純，依希法問著走在前方的席格。

「原本只是偶然發現這邊魔力的流動頻繁得有些不正常…有點介意就用偵查法術看了一下…」席格指了個方向，露出一抹壞笑：「可不像某人…明明負責巡查這個地方還這麼不細心。」

「你…」依希法語塞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有些賭氣地喚來數量龐大的元素，極為仔細地分析了整座林地的元素結構。

    依希法的神情嚴肅了起來，收回法術，她正色道：「這兒的魔力…有股很古老的味道…本質上──雖然我也覺得不大可能──和『絕』的氣息非常相似…」

「雖然不想承認，但我並沒有把握可以解開這邊的結界…」依希法蹙起眉：「但也有些介意就是了…這地方的靈威濃厚得不正常…」

──這兒到底是什麼地方，為什麼會用到『絕』來保護？這麼濃烈的靈氣…看來當初汙染這裡的詛咒也不簡單…

──賽玫蘭希…這地方，和妳有什麼關係嗎…

※

    拉苟諾斯神色複雜地閱讀著手中的樂譜，字跡中所流露的氣質乾淨得宛如晨露，一股雨後所散發的清新。

    不得不說歌姬真的是音樂上的天才，單單是紀錄的音符都能令人清楚感受到她當下的心緒，進而產生共鳴…不愧為日妖精的精神支柱，連符號都有這樣的影響力，若是歌聲…

    輕撫著最末幾頁，拉苟諾斯不明白，為什麼在閱讀最後這幾曲時，會無法克制的流淚…自從登上王位後，已經多久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了？壓在肩上的重擔逼得他不得不維持近乎冷血的冷靜，他不能夠有弱點，不能夠軟弱…

──或許不是不再有這樣的情緒，而是已經麻痺了吧…強迫自己不去想，不去憶起那撕心裂肺般的劇慟，強迫自己…變得無情。

──但歌姬的樂譜…卻輕而易舉地，將我幾乎遺忘的情緒勾起…那我極力壓抑的心緒…

    薄薄的紙張，卻滿載著無底的哀傷、自責和純粹得幾乎可以觸碰的悲，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…

──當年，歌姬到底和日妖之后起了什麼樣的爭執？

──要是能知道的話，要拉攏她合作就容易多了…

    勾起莫測的笑容，他純黑的眸盤據著深沉的算計…我不相信，有人能對一切無所怨懟，只要一點點缺陷，就能加以利用…

    這世界上不存在著無私的寬容，一切都只是利益的交換罷了。

※

    依希法驀地停下腳步，巨大的魔力流令她戒備了起來。她幾乎能描繪出那障壁的形狀，她能感受到它的位置，眼前卻看不到任何它的影子。

──居然將這麼濃厚的魔力隱藏得毫無蹤影…這兒到底是為了隱藏什麼？

「依希法？這麼快就累了哦？」見到她突然停下腳步，席格轉頭看向她，語氣雖然有些揶揄，卻仍凝起了鵝黃色的光芒，向依希法施展了療癒的法術。

    畢竟沿途他們至少經過了二十多個結界，不過依希法堅持不將其拆除，而只是劃開暫時的裂縫供二人通過…這樣還得維持結界的穩定，反而比拆除要更費力…

    但她卻很堅持：「我們不確定它們是為了保護什麼而設下的，要是冒然拆除，不曉得會有什麼影響…或許裡頭的生靈和我們一樣仰賴結界的保護，或許是依賴著它來隔絕外頭的凋敝也不一定。」

──真的是很細心呢…

「唔…看起來很棘手呢…」依希法深深吸了口氣，舉起了右手，釋出的魔力刮起一陣強風，吹亂了她的銀髮，一身白袍飄揚著。原本隱藏著的結界顯了形，密密麻麻的咒文交織成壁，向上攀升著沒入天際，上頭的咒文散著薄薄的翠綠色光芒，緩緩地流動著，強烈的魔力令周遭的景色有些扭曲，自結界內漏出的靈威散著強烈的壓迫感，令依希法微微瞇起眼。

──這是日妖之后才能操控的靈威…但賽玫蘭希為什麼要在這裡架起結界？這兒已是日妖精領土中最邊界的地方了…什麼樣的東西，會讓王來到這裡…

「這是…」席格有些怔住，愣愣地望著眼前巨大的結界，咒文背後隱約浮現有些模糊的景色，但真正令他吃驚的是…

「看來沒錯了…這也是『絕』，雖然結構上遠不如包圍沁凌之森的那一個。」依希法輕輕地開口，方才自掌心傳來的靈威如鞭般在她掌心留下一陣火辣辣的疼痛，儘管只是防禦性的一擊，已在她纖白的手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。揚首，望向那朝著天際無限延伸的咒文，她突然猶豫了起來。

──要再往前嗎？

    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羽扇，殷紅的血花在純白的羽扇上觸目地綻放著，倒映著她緋色的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