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章十六-邀請

    夜裡，芙絲玥披上厚重的斗篷，悄悄前往位在日宮後方的實驗所。那是一棟極為普通的建築，乍看之下只會認為是一般的住屋，但仔細觀察，便會發現其中流淌著壓抑的魔力，建築裡頭佈滿了層層疊疊的咒符，避免偶爾失控的實驗體逃脫。不大的屋子內卻由魔法造出了大得不可思議的空間，整齊地陳列著一排排巨大的玻璃管，裡頭充斥著透明的液體，各式實驗體在裡頭浮沉，自胚胎、幼童到成體，有些有著人型，有些則狀似野獸。整面牆上則鑲著巨大的櫃子，裡頭整齊地排放著各式的試管與玻璃瓶，盛裝著各種顏色的溶液，有些甚至還冒著詭異的煙霧和氣泡。

    偌大的實驗所空無一人，原本和她一同研究的夥伴，早在賽玫蘭希失蹤後便被她屠殺殆盡，進而獨佔了百年來的實驗成果。輕撫著巨大的玻璃管，她露出沉醉而有些瘋狂的笑容，眼底有著藏不住的興奮與殘酷。

「呵呵…希望你們會喜歡我專門為你們打造的『樂園』啊…」她喃喃著，壓抑著揚升的狂喜，彷彿已經獲得了勝利似的：「再過幾天，很快…很快了…」

※

    洛索轉醒時，望著幽藍的潭水，他只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憊和厭倦，坐起身子，他環顧著月之境的景色，感到有些茫然。緩緩展開透明的雙翼，凝視著自己的雙手許久，垂下眼簾，他面無表情地起身。

──或許…這就是報應吧。

「該放手了吶…這一切，本來就非吾所有…」喃喃著，刺目的銀白色流光在他身周凝聚，築起巨大的咒陣包覆了整個月之境。

「這裡，已經沒有主人囉…」妖紫色的眼底如沙漠般荒蕪，拖著有些蹣跚的步伐，他突然笑了起來：「咯咯…哈哈…哈…」

    令人窒息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色中迴盪著，蒼白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、很長，模模糊糊地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
※

    巡視著整個鏡之淵，依希法和席格沒有再遇到黑影的襲擊，但那股清晰的惡意仍舊充斥在空氣中。

「這是…？」席格望著眼前的崖壁，總覺得似乎有些古怪…揮刀將覆蓋其上濃密的藤蔓斬斷，一個黝黑的洞口便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「…你好像對找這類隱蔽的路徑特別拿手啊。」依希法凝聚了少許的火光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。

    一踏入洞窟內，原本黑暗的空間瞬間亮了起來，輕柔的聲音共鳴似地響起：「歡迎…來到『樂園』…」無數裂縫睜眼般地張開，自其中走出一個個一模一樣的白衣女子，極長的帽緣垂至鼻尖，遮去了她們的容貌，張著宛如天使般的純白羽翼，停滯在空中，邀請似地朝著他們伸出手…

「退開！」嗅見不正常凝聚的魔力，依希法大喊，迅速往後方一躍。只見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湧現龐大的魔力，將那塊空地扭曲，一地碎石瞬間化為粉末。

「席格，跟好我！」明白對方對魔力的敏感度不足以即時閃避，依希法低喝，藉著風元素飛翔，一次次在空間扭曲的前幾秒飛離。但，隨著愈發頻繁的移動，依希法愈難準確地瞄準敵人的後頸，幾次射出的冰矢都失了準頭令她忍不住嘖了聲。

─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…

    展開羽扇，她不再閃躲，交疊的歌聲同時凝聚著兩道法術，在射出冰矢的同時，豎立的結界阻去了對方扭曲空間的魔力，周遭頓時響起刺耳的金屬撕裂聲。

    銳利的冰矢準確地刺穿了對方的頸項，但卻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，對方僅晃了晃，便又一次伸出手…

──大意了…居然將核藏在不同的位置嗎…！

    有些狼狽地閃過，依希法懊惱地抿緊唇。

    突然，燦金的巨矛自她身後射出，貫穿了敵人的額頭，躁動的魔力短暫地停了下來，而被擊中的白衣女子則在眨眼間化作粉塵消散。依希法有些詫異地瞥了席格一眼，後者只是聳聳肩。

「猜的…只是也沒想過會錯啦…」席格笑笑地，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。

「呵…那麼這一次，我們交換工作吧。」依希法笑出聲：「攻擊，就交給你囉。」濃烈的闇元素自她高舉的雙手中流出，環繞在兩人周圍，織成密密麻麻的球形咒網將他們包覆其中。湧現的魔力被阻絕在外，四周揚起碎裂的細沫，依希法銀白的長髮飄舞了起來：「以伊黎奎亞之名，轉換！」

    吸收著敵人的魔力並將其轉化為己所用，處理著龐大的魔力流，依希法感到身體一陣虛冷──這是動用亡冥之力的副作用，成為伊黎奎亞數百年，她早已習慣了這種寒意。有條不紊地控制著那不斷膨脹的魔力──那巨大到一但失控，就會將她吞沒的魔力。

    席格掛著淡淡的笑容，手底卻沒閒著，不停地扔出巨大的聖矛，如降雨似地一一解決著眼前的敵人，一雙透明藍的眼微瞇，緊緊盯著漫天飛舞的敵人。感受到依希法身上所散發的寒氣，他更強迫自己加快動作。他明白那是動用亡冥之力的副作用，每次施術後，依希法那冰冷的身子總令他感到心疼。

    轉化著魔力以維持結界，依希法微微側首看向席格的側臉，那認真而專注的模樣令她有些出神，凝視著那對漂亮的雙眼，她的思緒飄揚著…

──儘管平時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，好像什麼事都不在意似的，但認真起來的模樣，還是令我著迷啊…

「看呆啦？」將敵人全數解決的席格拍了拍手，看見望著自己出神的依希法，他露出一抹壞笑，惡作劇似地捏了捏她的雙頰。

「…！」依希法一怔，立刻拍掉席格的手，白皙的雙頰立刻浮現兩抹粉紅，賭氣似地撇開頭，卻見到一旁閃爍著奇異的青綠光芒。

    只見那光芒緩緩勾勒出一扇門，盪漾著模糊的霧氣，隱約聚攏成人形，對著他們邀請似地伸手。

「喲…這下可扔下挑戰書啦？」席格揚了揚眉。

「…赤裸裸的挑釁呢。」依希法抿唇：「果然是針對我們的啊…」

    握緊拳，緋色的眸溢著揚升的怒意──對方應該是在試探我們的能力吧…最討厭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了，好像被當玩具耍弄似的…

「不管那傢伙是誰…我要他後悔這麼做。」席格冷哼，邁步踏入青綠色的門，依希法跟在他身後，氤氳的霧氣一下子便將兩人吞沒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