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章十五-核

    面對不曾交手過的敵人，依希法總是謹慎的。不打算動用到自己的天賦，她只使用最基本的魔法應戰，憑著龐大的魔力，流暢地交替使用著基本的四屬法術，同時仔細的觀察敵人的特性。席格則將雙刀發揮得淋漓盡致，在敵海中穿梭著，以完美的刀路配上法術，清理著企圖接近依希法的影子，沒有言語上的交流，卻配合得天衣無縫，儘管敵人幾乎塞滿了他們四周，兩人仍舊從容不迫地搶到站立的空間，迅速消耗著敵人的數量。

    但不久後，依希法便察覺到不對勁。原本能輕易將敵人擊倒的法術漸漸失去了作用，即使命中，對方也像是沒事一般，四周影子的數量不減反增，原本被擊散的黑影又一次的凝聚成形，如被操縱的魁儡般再次衝向前。

「重生後就會免疫將其擊倒的攻擊種類嗎…真是最糟的狀況啊…」依希法抿唇，沒想到真的應驗了她最壞的打算…雖然原本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不願意以全力應戰…

「應該有供應他們魔力的中樞…破壞那邊應該就可以了。」席格道：「這些傢伙沒有生命的味道…只要切斷魔力的供給，應該就可以解決了。」

「說得輕鬆啊…我找找。」不待對方回應，依希法便闔上雙眼，釋出少許魔力仔細地剖析敵人的構成。

「喂喂…妳也讓我有點時間準備…嘖！」席格退至她身旁，一手架起了鵝黃色的障壁包覆住兩人。

    依希法微微蹙起眉，隱隱感覺的到魔力流動的方向，卻受到無數繁雜的咒文干擾、誤導，看似凌亂，卻又極為精巧地藏起中樞的所在位置。她耐著性子一一過濾、拆除，即使感覺到敵人衝破了結界仍不為所動。

「依希法…還沒好嗎！」少了依希法魔法的壓制，龐大數量的敵人令席格有些應付不來，眼見一名影子在依希法身前舉刀，無法抽身的他只能大喊：「依，前面！」

    只見依希法驀地睜眼，尖細的冰刺自她伸出的指尖竄出，貫穿了敵人的喉間，只見對方抽搐了幾下，便化作粉塵消散。

「後頸正中央，藏在所有神經的聚合處啊…」

「真麻煩。」

    依希法白了他一眼，抓起一把金針，隨手甩出，利用法術操控其準確地命中目標，不久後，射出的金針又會自動回到她手中。她的動作不大，優雅卻致命，手中的金針微微閃爍，彷彿是翩舞的死神。席格則如流水般滲入每個縫隙，在極為狹窄的空間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迴避、反擊，流暢的動作彷彿呼吸般自然。

「等等，留一個下來。」花了點時間才將敵人全數解決，依希法禁錮住最後一名影子，凌空劃開他的頸項，自其中取出一顆琉璃似的結晶。

「這是…」

「…『核』。」依希法的表情沉了下來，將結晶平放在掌心，她閱讀著殘留在其中的景象，神情愈發恐怖。

「看來，我們被擺了一道啊…」

※

    雖然那天之後，貝亞斯的行為表現一如往常，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，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，偶爾捉弄蒂卡娃…硬要說有什麼不同，就是他不再隱藏他那對透明的羽翼，儘管如此，蒂卡娃還是堅決不再接任務，要他好好休息。

「蒂兒…這樣的話我們可沒有收入了啊？」貝亞斯苦笑著：「我真的沒事…」

「閉嘴。」蒂卡娃狠狠瞪了他一眼，毫不留情的拒絕：「最近一踏出翡翠之境就出事…還都是些要命的事…我看還是安份點吧，又不是沒存款可以過活…這次連日妖之后都惹上了…下次要不要乾脆和伊黎奎亞打一架算了，吭？」

「噗…呵呵…」曉忍不住笑出聲，摀著嘴，雙頰染上了兩抹粉紅。

「嘛…這樣也好啊，難能可貴的機會耶。」

「呿…找死還比較快呢，這次要不是…」蒂卡娃猛地住了口，將後半句話吞了回去──現在可不是提銀月之王的時候！

「…」貝亞斯的神情空白了一下，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模糊：「…吾王已經不在了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蒂卡娃握緊拳：「你明明就笑不出來，為什麼還要裝？」

「…因為哭也不會讓事情變好啊。」貝亞斯有些疲倦的闔上眼。

「你…」忍著想賞對方幾巴掌的衝動，蒂卡娃撇開頭，轉向娜雷塔道：「比起這個，娜蕾塔，妳是不是該解釋一下？」

    娜蕾塔沉默著，只是睜著一雙妖紫色的眸，凝視著貝亞斯。

    察覺到她的注視，貝亞斯抬起頭，見到那雙和洛索一模一樣的妖紫色雙瞳，他怔住了：「難道妳…也是…」

「是，我和他一樣，是寄宿了妖精軀殼的蘼蔫。」娜蕾塔話音未落，蒂卡娃便戒備了起來，欲拔劍的手卻被曉按住。見狀，娜蕾塔只是淡淡地道：「放心…我並不打算做什麼，虛弱至此…我也沒有辦法做什麼。」

    幾天下來，她已經將娜蕾塔的記憶清理的差不多了，不能說完全沒有受到影響──至少對於妖精族那股強烈的恨意消退了許多，但也不像魍魎那般，幾乎反過來被記憶控制了行為…

「妳…為什麼要幫我們？」蒂卡娃問：「妳最後…向日妖之后鬆口了吧？不然她也不會這麼輕易的作罷…」

「是啊…為什麼呢…？」娜蕾塔喃喃，眼底流露出一絲迷惘──明明毫無勝算，卻如此拼命的對抗…明明只是再脆弱不過的生命，卻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力量…如猛烈燃燒的烈焰，儘管會將自己燃盡，仍舊奮不顧身的向前…

「或許…是因為你們很耀眼吧。」

※

「當年，賽玫蘭希應該只是表面上終止了活體實驗…並交手給其他人進行，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…不曾中斷過。」依希法試圖分析核的結構，卻看不出它的構成。

「可惡…所以那些煩得要死的任務都是為了牽制我們的注意力嗎！」席格恨恨的搥向一旁的樹幹：「那女人瘋歸瘋…偏偏在這點精明…」

「…而且，我認為這是在向我們挑釁…畢竟他們能夠瞞過我們這麼長的時間，沒道理露出這麼拙劣的破綻。」

「這麼說來…」席格蹙起眉：「所謂的樂園，應該是針對我們了？」

「不…應該說，是針對我的吧…」依希法喃喃，神情有些陰鬱。

──畢竟我無故奪走許多無辜的生命…日妖精族會厭惡我，也是理所當然的吧…

──早就知道的事情…為什麼我還會感到這麼難受…？

「依希法，我在這裡…一直都會在。」席格見到她的神情，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麼。握住她的雙手，他溫和地道：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…」

「所以，別難過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