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「…來了啊。」印絲深吸了口氣，憂傷的神情有些迷濛…那時，你也是查覺了我的法術而尋來的呢…

靛紫色的天空漸漸被扯出一道裂縫，愈來愈大，宛如天之殤，模模糊糊地出現兩個身影。紫髮的日妖精男子凌空俯視著，一雙藍得有些透明的眼緊緊盯著印絲，噙著興奮的笑，擲出手中的方形卡片。

    印絲一怔，洛索已自暗處投出細針將紙張擊落，釘在一旁的樹幹上。

「女娃兒，發什麼愣？失序的能力妳還不清楚嗎？」洛索的聲音自身後傳出：「別讓那紙張近身，他會將妳的魔力封印的。」

「希…！」看清了褐髮女子的面容，艾勒脫口喊道，抑制不住顫抖地望著希薇。

     艾…希薇抿唇，撇頭不看他，試圖維持表面上的平靜…不能，不能讓希米亞斯查覺…她垂下眼簾，沉默。

「叫我希米亞斯。」希米亞斯蹙起眉，下意識地排斥那個名字，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…

    為什麼，她會用那樣的神情看著我？槐…是誰？好熟悉…應該要很熟悉的…不確定的感覺令他感到焦躁，迎向那憂鬱的目光，他發現自己不想移開視線，紛亂的記憶驀地湧現，卻殘破不全，隱約間，他聽見了歌聲。

    印絲苦笑：「所以，你是以日祭的身分前來？」她的語氣有些嘲弄：「擊敗我…就能獲得勝利，是嗎？」

「輔佐闇夜之王的，竟是貝爾提斯的後裔麼？」希米亞斯對於她的語氣感到有些不悅…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，只是更加焦躁：「被放逐的日妖精，就這麼墮落了？」

「吾乃伊黎奎亞…」印絲喃喃：「半面鬼，心無暇…遊於惡之緣，怎奈日夜侵蝕。」

    輕誦著，卻令原本若有似無的歌聲變得更加清晰：「於鴆裡起舞，頑拒深淵之邀；吾乃伊黎奎之使，貝爾提斯之裔…絕非…」

下意識地，希米亞斯喚了她的名字：「印兒…？」

「…惡魔。」印絲將咒歌誦完，殷紅的眼凝視著希米亞斯，複雜的神情令他有些困惑，那份巨大的悲傷甚至令他感到…心疼。

    不，不該是這樣的…她可是闇夜之王的祭司，背叛了日妖精族的歌姬…對我而言可是最棘手的敵人呢。撇開那陌生的情緒，他舉起弓，卻像是被吸引似的，盯著她憂傷的紅瞳。

「…你們別插手，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。」她利用闇元素將聲音傳至洛索等人腦中：「艾勒，冷靜，我會帶回希，別擔心。」

「印絲芙亞…妳…別開玩笑了！」蒂卡娃聽懂了她的話語，試圖阻止她卻被一層薄冰隔開：「妳要憑什麼賭？這次不會有他的笛聲了！」

「相信我。」印絲笑了笑，她溫潤的氣質開始改變，出塵的容貌漸漸變的妖嬈魅惑，殷紅的瞳漸漸變成妖異的紫色──正如魔花的顏色──但其中的憂傷依舊，沒有感染者常見的瘋狂，而是過分的平靜與清醒，柔和的神情漸漸冷冽，面無表情地舉扇。

    她魅化了，卻仍維持著清醒的意識，凝聚的魅宛如旋風環繞著她，銀白的長髮飄舞。

「日祭司，離開我的領域。」她低低地道：「我不欲與你為敵，快走吧。」

「我想你也明白，賽玫蘭希不是個值得輔佐的王者。」

「…那又如何？」希米亞斯瞪著魅化的她，那股說不上的情緒更盛。

    為什麼要成為日祭司呢…明明是個瘋子似的王，為何…還堅持著輔佐她？為何，會想要掌握控制日妖精族的權力呢？

    為什麼…她的眼神如此憂傷？又為什麼…她的憂傷，會令我這般難受？

「…呵。」她展開羽扇：「確實…和現在的你沒什麼關係…」

「就算我…再次在你眼前被魅吞噬…也與你沒什麼關係吧？」自希米亞斯四周竄出的冰柱在碰觸到他前消散，反倒化成無數冰刃射向印絲。

「操控元素的聚散…卻無法招喚元素嗎？」印絲身旁的魅似是有生命般，竄至空中將冰刃擋下。

    印絲沒有動…或說失去風元素的支撐，光是站直身子就十分吃力了，她將所有的心神投入魅的操控，一次次的擋下希米亞斯的攻擊，並予以反擊…

「她還是下不了手…即使魅化了。」蒂卡娃蹙眉：「這樣根本是在玩火！再下去她遲早會被魅…」

「噓。」洛索制止她，妖紫色的眼裡滿溢著玩味與笑意：「相信她。」

    希薇望著魅化的印絲，悄悄地下了決定，她閉上眼，專注於元素的操控，小心翼翼地將闇元素凝作話句，輕輕地在艾勒腦中響起。

「艾…我相信你所認可的伊黎奎亞，這一次，換我賭了…若我失控了，就殺了我吧。別讓我…再次殺死你…這是遠比死亡要更殘酷的刑罰…」

「我愛你，艾。」

「…」硬生生止住即將脫口的呼喚，只能望著她看似平靜冷漠的面容。緩緩地，他將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，定定的望著她。

    不行…我還是，下不了手呀…印絲瞇起眼，忽然感到好累好累…好像有什麼出錯了，導致之後的一切都跟著錯了…為什麼，我會和槐兵刃相向呢？我們明明是…

「…」一閃神，希米亞斯抽出的短匕已經抵住了自己的頸項，冰冷的刃面倒映著她的面容。

「割啊…」她笑了笑，哀傷的：「反正…我欠你一命。這次…你不下手，我就不會再留情了。」

「…槐，是誰？」希米亞斯緊緊握著匕首，發白的指尖甚至有些顫抖。

「槐…？」印絲的神情有些恍惚：「槐…就是你啊…」

「…開什麼玩笑！」希米亞斯將匕首高舉，刺向她的胸口…不知怎的，不想傷到她的咽喉…

    印絲被一股力道推開，她瞪大眼，望著將她推開的希薇。匕首沒入她的腰際，背對著她，微微側首：「伊黎奎亞…後頭，就拜託妳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