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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七-玄華

    日妖之后──賽玫蘭希慵懶地坐在王座上,燦金色的長髮高高挽起,垂下的髮上纏繞著銀絲,上頭掛滿了純白的水晶,洋娃娃般的臉孔卻有著勾人心魄的嫵媚,一雙琥珀色的美眸籠罩著一股模糊的慵懶,和一種詭麗的幽暗,一種極度陰沉的優雅,美麗卻虛假的笑容綻放著,一手撐著頭,百般聊賴似地捲著自己的髮尾。

「真抱歉呢,辦不到。」懶懶地回道,她正眼也不瞧席格一眼,只是專注地望著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。

「我想我並不是在詢問妳,這是命令。」席格眼中閃過一絲霜寒:「請妳立刻禁止蘼蔫的栽植,並將現有的植株交與我們銷毀。」

「呵…若我說不呢?」賽玫蘭希露出輕蔑的笑容:「單憑你…只懂得療癒的貝爾提斯,又能怎麼做?」

「嗯…將妳流放到亡冥之境,那兒野生的蘼蔫或許妳會更有興趣?」席格皮笑肉不笑地:「順便將妳的族民送給闇夜之王管理…還能順便解決你們沒完沒了的戰事…這可是一舉兩得呢。」

「哼。」賽玫蘭希站了起來,收起笑容,眼神中所流露的冰冷殺意和她娃娃般的天使臉孔起了強烈的對比:「這樣的大事,伊黎奎亞那小傢伙沒和你一同前來…多半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吧?呵呵…沒了身為攻擊手的她,你還想對我有什麼威脅嗎?」

「大事?處理妳…我想還不需要勞煩她動手吧。」抽出腰間的雙刀,席格原本有些邪俊的臉孔附上了一層清冷的氣質,一種目下無塵的乾淨傲氣,金黃色的雙翼若有似無地在他身後搧動著。

    不太意外地看見自地上抽芽的蘼蔫,席格冷笑著,危險地瞇起了眼睛。

──日都中的虛假氣息,就是因她而來的吧?

──正好,趁這機會解決這討厭的傢伙…

    依希法睜開了眼睛,坐起身子,發現身上披著席格的披風,她的神情柔和了下來。

──真是的…在魔法領域中,怎麼可能會感冒嘛…締結契約後,我們基本上都以魔力為食了…還在在意這種瑣事…

──不過…還是挺窩心的呢…

    驀地,依希法感到一股窺伺的視線,她張望了一下,淡淡地開口:「你是要自己現身呢,還是要我把你抓出來?…先說,後者的過程並不會太愉快。」

「咯咯…到底還是瞞不過妳呀?」低笑聲自身側傳來,洛索在她身旁現形,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。

「你…哦,當年那株蘼蔫啊。」依希法望著他好一會才想起來…當年,銀月族被蘼蔫吞噬了整個首都,她一時心軟,默許了那名月祭將受感染的銀月之王送出月之境。隔了幾年,她成為伊黎奎亞後,巡視了整座沁凌之森,找到了他──洛索黎亞,曾經的銀月之王,卻被蘼蔫佔據了軀體…原本要將他抹殺,卻在對到他那雙紫眸時猶豫了──那雙眼底有著太過清晰的情緒,矛盾、自責、痛苦…和一名活生生的妖精一樣,一個完整的…「生命」。

    最後,她替他壓抑了蘼蔫那分毀滅的瘋狂執念,便放走了他…或許帶著幾分僥倖,但她並不後悔。

「我把妳的樂譜交給了闇夜之王。」

「…哦。」依希法先是蹙起眉,但仍點了點頭:「他打算做什麼嗎?」

「嘛…不管他有什麼目的,應該都離不開他的族民吧…對於他的族人,他可用心的緊那。」洛索無所謂地聳肩,接著道:「前些日子,妳在詛咒之森發現了蘼蔫,是嗎?」

「…你在場啊。」依希法微微瞇起眼──他說「蘼蔫」,而不是「我族」…「那只是部分…本株應該在日都裡頭,我正要去處理這件事情。」

「妳…要抹殺他嗎?」

「嗯。」依希法遲疑了一會才點頭道。

「嘻嘻…那我回去夜城瞧瞧吧,說不準咱們也會被波及到呢…」擺了擺手,他轉身要離去,卻又停下了步伐:「法,妳覺得,一株被記憶感化的蘼蔫,能夠將原主取而代之嗎?」

「這才是你特地來找我的目的吧?」依希法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,思索了一會兒才道:「嚴格說起來…你已經殺了他。或許他殘存的記憶對你造成了不小的影響,但你們終究還是不相同的個體。」

「咯咯…妳還是一如往常,誠實得殘忍啊。」

「…這是事實,也是一直以來沒有將你抹殺的理由…」依希法望著他:「你遇見了銀月,是嗎?」

「嘻…反正我永遠都不會成為『他』,對吧?」他語氣中有著幾分淒涼,低笑了幾聲,他頭也不回的離去。

──其實,這很難說…

   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,依希法抿了抿唇──見到你今日的模樣,對於你究竟是當年的銀月之王,還是那株蘼蔫,我也不是那麼有把握了…

──罷了,由他自己解決吧…我也有事情要處理啊…

    劃開空間的裂縫,確認了自己的狀況後,依希法便踏入裂縫中離去。

    快步地走在日都的街道上,魔力結晶折射著陽光,絢麗的彩光佈滿了整個地面。避開刺眼的彩芒,依希法潛入陰影之中,熟悉的都城令她感到有些窒息,過往的記憶喧鬧著,令她蹙起了眉。

──現在可不是軟弱的時候,得振作才行…都過了千年了還放不下…

    嚴厲的警告自己,深深吸了口氣,她走至在席瑟琳像前,伸直了右手,艱澀的古妖精語自她口中吐出,翠綠的微光自聖像腳下湧現,凝成一條模糊而盪漾的通道,蜿蜒著往地下蔓延,藉著地面閃爍的彩光遮掩,她迅速走入通道,眨眼便沒了蹤影。

    閃避著神出鬼沒的長鞭,席格注意到周遭的環境有些變化,不知道什麼時後,賽玫蘭希將他們轉送到一個黑暗的空間中,只有遍地盛開的蘼蔫閃爍著妖異的紫光。將聖屬性凝聚在腳下,替自己爭取一些站立的空間,比起賽玫蘭希的攻勢,這些綻放的花朵反而有著更大的威脅性。

──絕對不能碰到它們…

    或許是長期和依希法搭檔,他的一攻一守之間似乎也隱隱有著平和的節奏,儘管看似驚險,他卻仍舊不急不徐地,輕靈的在每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攻擊,鮮少出手的他有著絕佳的耐心,等帶著最佳的出手時機。

    賽玫蘭希狼狽地躲過他的長刀,一道淺淺的刀痕畫過她的臉龐,微微的刺痛感令她愈發煩躁,一雙琥珀色的眸漸漸地染上和蘼蔫相仿的妖紫顏色。一室的蘼蔫彷彿有了生命般的動了起來,凝成數十條長鞭朝他攻擊,面對四面八方的攻勢,他一手撐起了薄膜似的障壁,微微皺起了眉。

「唉唉…真麻煩呢…」他嘆了口氣:「以貝爾提斯之名,玄華。」原本模糊的羽翼實體化般地顯形,金黃色的羽毛飄散著,他靛色的長髮染上淺淺的鵝黃,透明藍的雙瞳染上了睥睨天下似的高傲。原本盤據在他身周的蘼蔫畏懼似的退縮了些,離著幾步的距離,明滅地閃爍著。

「哦…冥邪那骯髒的傢伙養出來的花兒…還知道要害怕啊?」清冷的語調,帶著淡淡的不耐煩:「貝爾提斯那傢伙…早跟他說過我討厭這鬼地方的氣味,還在這兒招喚我…」

「聖境之主…玄華?」賽玫蘭希微微愣住,眼前的席格容貌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,但那份氣質卻完全換了個人似的…眼前的「祂」散發著一股令人畏懼的壓迫感,彷彿純白的熾焰般滾燙,純粹得近乎恐怖…

    聽見她說出自己的名號,他感到一陣厭煩,微微蹙起眉,金黃色的光芒宛如天雷般劈下,分支為數萬到細芒佈滿了整個空間,將原本不見五指的黑暗照得雪亮。蘼蔫妖紫色的植株漸漸轉為焦黑,凋零般地化為粉塵消散。

「…接下來,輪到妳了…擾人清夢的傢伙。」冷冷地瞥向賽玫蘭希,舉手的動作在瞥到一抹黑影時一滯,他臉上閃過明顯的厭惡。

「呿…貝爾提斯,剩下的自己搞定吧。」冷哼了聲,玄華收起自己的靈識,清冷的氣質退去,席格猛烈地咳了起來。

──說走就走啊…您也太任性了吧?

「以伊黎奎亞之名。」依希法的聲音驀地響起,席格詫異的抬頭,只見魔化了的她眼中燃燒著滾燙的怒火,濃稠的墨色在她腳下凝聚,令她的影子扭曲而膨脹,緩緩立了起來,以一模一樣的姿勢站在她身側。

「魘。」她的影子迅速撲向賽玫蘭希,擁抱似地和她重疊後便消失無蹤。

    賽玫蘭希的身體緊繃了起來,琥珀色的眸裡充斥著恐懼,慘白著臉,卻仍冷傲地壓抑著痛苦的低鳴,無數景象自她眼前掠過,那蒼老而冷酷的語調,大片的火海,和那暗紅色的長髮,無力地癱軟在她懷中的身軀…

    她努力地想維持清醒,紛亂的幻境折磨著她的神經,幾乎貫穿全身的寒意鞭笞著她的神識。畫面停在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金瞳上,她終於發出了崩潰似的哀鳴,殘存的理智被惡狠狠地撕裂,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身體,不停地顫抖著。

    突然,她咳嗽似的笑了起來:「呵呵…妳這個…從背後偷襲的…卑鄙之徒…」詭異而破碎的笑聲斷斷續續著,伴隨著劇烈的咳嗽,以手撐地,她嘔出了片片妖紫色的花瓣。

──竟然還拿自己當寄主嗎…

「在惡夢中沉眠吧。」瞪著地上飄落的花瓣,依希法冷漠地道,藤蔓墨色的流光自賽玫蘭希腳下湧出,緩緩地將她往下拉,沒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。

「依希法…」沒想到她還是自己來了…席格有些懊惱。

「還沒結束。」依希法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便伸手指向前方:「蘼蔫的本株在前面的結界內…斬草除根。」

    凝視著她的雙眼,席格見到那抹刻意壓抑的動容,他放鬆的笑了。

──她是明白的吧?為什麼我會先她一步來到這裡…

「吶,依希法,妳不誇獎我嗎?」席格朝她討好似地眨了眨眼睛:「為了讓妳能好好睡一覺,我可幫妳分擔了不少工作呢…」

「作夢。」瞪了他一眼,她快步往前走去,企圖掩飾自己的情緒,身影很快便沒入黑暗之中。

──真是不乾脆啊…

    席格無奈的搖了搖頭,噙著勝利的微笑,起身跟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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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凌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