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章十二-聖域

    偎在席格懷中，依希法低著頭，白皙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櫻花色。

「席格。」

「？」

「閉上眼。」

   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，但他仍舊乖乖地闔上眼。依希法握住他的雙手，交扣著十指，緊貼的掌心隱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。她凝視著他略帶邪氣的臉孔，哼起了幽谷般的柔和旋律，輕如凌風，卻又沉如深海，盪漾著星光似的微芒。

    席格能感受到微量的各屬性元素在他身周環繞著，緩緩聚攏在他頸前，符文似的形狀，他不禁睜眼…

    只見依希法原本的領域正崩壞著，一草一木都化作一塊塊的色團，再緩緩形成截然不同的景色…銀雪似的竹林令他一怔。

「這是…」如夢般的氤氳彩霧，靛紫的天空，和那若有似無的鈴鐺聲…

──這不是淨化後的詛咒之森嗎…

    依希法朝著他眨了眨眼，眼底滿溢著笑意，仔細地完成了整個領域的架設後才開口：「你很喜歡這裡，不是嗎？」

「唔…」被看出來了啊…席格有些困窘地撇開頭：「早知道就不要用到『甦』了…」

「呵呵，難得會有讓你全力以赴的事情啊。」依希法笑道：「歡迎來到『貝爾提斯聖域』…這裡，就送給你囉。」

「透過它就能自由控制領域內的元素了，總不能永遠都只會用聖屬性的法術吧？」依希法輕輕按著剛凝聚在他頸間的符文，細細的墜鍊憑空形成，將其串成墜鍊，掛在他頸上。

「…擔心我啊？」一個念頭閃過，席格勾起了笑容：「連妳都覺得…只擅長聖屬性的我，就沒有攻擊的手段嗎？」

「當然不是…只是…」依希法的神情嚴肅了起來：「席格，你招喚玄華，難道都沒有副作用嗎？」

──每次施展後都將離彼岸近一步，最初的徵兆是…

「好像沒有耶…雖然很少用，但都沒怎麼感覺到。」席格扯出笑容：「玄華大人可是很大方的，雖然脾氣差了些啦…」

──貝爾提斯，吾乃聖靈之嗣，但並不是什麼無私的聖使。契約之下，遲早有天我會將你取而代之，儘管如此…你還是要締約麼？

「冥邪大人並不小氣。」依希法瞪了他一眼：「再怎麼說，我們都該尊重他們…契約契約，本來就該付出代價。」

「是、是。」席格聳了聳肩，極度敷衍的模樣令依希法嘆了口氣。

「席格，答應我…要是妖精族開始找你麻煩，要告訴我。」依希法直視他的雙眼：「賽玫蘭希的事情…我們等於是直接動搖了王的地位…難免他們會開始…」

「放心吧。」席格拍了拍她的肩：「跟妳在一塊還比較辛苦呢…連休假都會動用到禁咒…」

「…哦？」依希法聞言，露出極度燦爛、卻也危險萬分的笑容，絢爛的法術光芒在她指尖凝聚──

「呃啊──！」

※

    夜裡，蒂卡娃一行人決定在幽夢之森過夜──因為娜蕾塔虛弱得幾乎無法動身，明明沒有什麼外傷，卻也因此無從下手治療。

    幽藍的月潭在夜裡反射著月亮的光芒，有些模糊的閃爍著。貝亞斯睜著眼，毫無睡意的他安靜的起身，瞥了眼熟睡的曉，和陷入昏迷的娜蕾塔，貝亞斯不自覺地握緊拳。

──曉也遇見了自己的鳳凰啊…對我們元素精靈而言，遇見了鳳凰…究竟，是好是壞？

──不過，我也沒什麼立場擔心啊，畢竟我…

    貝亞斯嘆了口氣，循著記憶，悄悄地走向曾經的宮殿──如今僅剩下廢墟似的斷垣殘壁，空氣中殘留著的、秘術的氣息卻濃厚得不正常，他撤去了偽裝雙翼的風元素，展開了那對透明的翅膀。銀光自羽翼的尖端流出，在他指間交錯凝聚成一把月光似的長笛，透明而晶瑩。將笛湊至唇邊，悠揚的笛音宣洩而出，清寒的月光若有似無地照射在他身上，好似灑落的銀粉般，水晶般的笛聲流露著美麗而哀傷的氣息，模模糊糊地迴盪在林中，貝亞斯血紅色的瞳底彷彿有著粼粼的流光。

    迎著月光吹奏，彷彿又回到千年前，身為月祭的他，每月都必須在月潭前吹奏一次「月曲」，為銀月族祈福。而那黑髮的王者，總是懶洋洋地支著頤，聽著他吹笛，偶爾興致來時也會和著哼唱幾句……

──吾王，您知道…您是我的「鳳凰」嗎？

    所以…儘管您被蘼蔫吞噬了魂魄，面對那佔據了您軀體的妖花，我卻怎樣也無法下手，只因它頂著您的軀殼…儘管知道，這樣會讓整座沁凌之森陷入被感染的威脅…我還是悄悄地將它送出月之境，就算…它可能會在未來被伊黎奎亞抹殺，我仍無法動手傷害您的軀體…至少，沒有親眼目睹您的死亡，就能抱著希望，期盼著那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奇蹟──您能夠回來的奇蹟…

    窣窣──

「吾王？」聽見聲響，貝亞斯不禁脫口，卻只見到被風吹起的枝葉搖晃著，空無一人。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，眼底的孤寂宛如沙漠，無垠無邊。

──賠上了一輩子的笑容啊…但…我並不後悔遇上您…

──您曾說過，我的笑容比治療法術更能治癒您的疲倦…

    露出模糊的笑容，貝亞斯將手伸向皎潔的月，彷彿想抓住什麼似的。

──我會一直掛著您最喜愛的笑容，儘管憂傷，我也會一直、一直…

    笑著。

※

    儘管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，但日妖精們都清楚感受到那份因過分華麗而顯得虛偽的氛圍消失了，總是若有似無地盤據在日都的甜膩香氣也不見了。日妖精們隱約感覺的到是貝爾提斯暗地裡做了什麼，或說是「處理」了他們那個詭異的王…過去頻繁得異常的失蹤案件一下子消聲匿跡了，對此日妖精們都鬆了口氣，原本黏稠得幾乎停滯的空氣總算又流動了起來。

    唯有繼任的日妖之后──芙絲玥感到十分不快。賽玫蘭希憑空消失一事，等於是個赤裸裸的警告──儘管她身為王，卻仍得受制於貝爾提斯和伊黎奎亞之下。

「開什麼玩笑。」坐在華美的王座上，純白色的面紗遮住了她的面容，墨綠色的短髮顯得有些惹眼。

──我將成為讓所有妖精俯首稱臣的王，絕不會再屈居於你手下…聖境之主，玄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