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章十八-牽絆(二)

    化身為聖靈的席格雙手抱胸，透明藍的瞳孔不帶一絲溫度，冷眼看著幾乎塞滿整個空間的實驗體。燦金色的光芒環繞在他周圍，彷彿有生命般地在敵群中舞動著，俐落地刺穿敵人藏匿核的額間，但面對著幾乎沒有減少跡象的敵人，他開始感到不耐。

「聚。」微微抬了抬下巴，只見一點一點螢火似的金塵自他腳下浮現，鏡射似地，相仿的金芒亦出現在眾多敵人腳下。

「網。」隨著他的指令，原本分散的點狀金光間連起了細細的流光，瞬間織成了不規則的巨網，銳利的網面流淌著雲霧般的絢彩，割開了所接觸到的一切，眨眼間，無數斷肢殘軀在他眼前飛揚、散落。殘缺的屍體落地後仍不住地抽動，而那些一模一樣的絕美的臉孔，儘管身軀已被毀得七零八落，一個個仍舊面無表情地睜著眼，令暫時掌握席格身體的玄華感到一陣反胃，蹙起眉，他的長髮飄舞了起來，龐大的魔力支配著聖靈之力，如陽光般的燦金流光自四周湧現，彷彿海嘯般吞滅了一切。

「貝爾提斯，身子越來越差了。」施完術便感到一陣虛脫般的踉蹌，玄華冷冷地道，才剛穩住身子，就感覺到背後一涼，接著是貫穿胸膛的劇痛。猛地回首，只見樂菈絲手裡握著一把長刃，而刀身已穿透了自己的胸口，連刀柄都染上了鮮血。

「妳…」貝爾提斯，你搞什麼？你欲保護的對象…竟是敵人？

「呵呵…」樂菈絲露出扭曲的笑容，皮膚如蛻殼般地剝落，褪去了偽裝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墨綠色的髮：「尊貴的玄華大人…不認得我了啊？這刀上塗了自莫拉亞花中所萃取的毒…滋味如何呢？」

    玄華的意識被強迫抽離，席格虛弱地摔倒在地，怵目的血花綻放著，忍著胸前的劇痛和殆死的寒意，他咬牙：「以貝爾提斯之名…解印！」

※

    不得不說，那些實驗體的攻擊方式給了她些許靈感，以純粹的魔力攻擊而不仰賴凝聚的元素，扭曲的空間發出金屬撕裂般的聲響，尖銳而刺耳，並留下濃厚的亡冥氣息。卡瑪伊娃靈活地閃避著，妖嬈的身形俐落地空翻、跳躍，彷彿翩舞的蝶。忍耐著幽蘭之血所造成的不適感，依希法微微瞇起眼，緊緊盯著她的動作，在她一躍而起時悄悄地捏碎了手中的結晶。

「糟…」一個漂亮的空翻躲過依希法的攻擊，卻在落地時嗅見一陣寒氣，等她驚覺時已經無法動作，自地面竄出的冰晶將她整個凍結，連帶覆蓋著地面的冰晶都撲向她，將她困在極厚的冰層中，密密麻麻的銀色咒文覆蓋其上，彷彿蟲繭般。

    拋出最後一顆結晶，白燦的雷光自卡瑪伊娃頭頂上落下，只見一地的影子如退潮般迅速地朝她聚集，依希法則將大量的魔力凝聚成一支箭矢，瞄準著黑影聚攏的核心。

──受到這樣的傷害，她一定會利用所有的力量護住自己的弱點…只要破壞那裡…

    瞇起緋色的瞳，她漾起一個冰冷的笑。

──找到了。

    手中的箭矢穿透了層層墨色，筆直地刺入敵人的心臟。

「一步錯…步步錯啊…居然，讓妳騙到了…」卡瑪伊娃似乎笑了：「我還是大意了。」

「不過，敗在妳手下…我心服口服。」她的身影化作粉塵消散，只剩下聲音迴盪在空氣之中。

「謝謝妳…被拘禁了數百年，終於、終於可以安息了……」

    吐了口氣，她癱軟在地。沒有魔化便動用了亡冥的法術，劇烈的反噬撲了上來，加上幾乎枯竭的魔力，依希法只感到一陣陣天旋地轉，和刺骨的冰冷。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，對於虛弱至此的她，冥邪居然沒有任何動作…只是沉默著，這令依希法感到有些感激，卻也同時感到困惑──但時間並不允許她在這上面多做思考──深深的吸了口氣，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和緩緩回復的魔力，劃開了空間的裂縫。

「席格…等我，千萬、千萬不要有事啊…」

※

    脫離了封印的束縛，玄華以聖靈的模樣顯形。燦金的短髮整整齊齊，無瑕如玉的臉孔有著月光般的清冷，銀色的瞳孔則溢著不耐與厭惡，和一分自然流露的威嚴。修長的身形卻拖著一對極大的金黃色羽翼，彷彿由光芒組成般，薄薄的融在輝煌的光霧之中，環繞在他身周的彩霧令他的身體顯得模糊，龐大的魔力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，彷彿能將一切污穢燃盡的純白熾焰。

「芙絲玥？」認出眼前的綠髮女子，玄華的語氣帶上一絲明顯的不悅：「妳這被驅逐的蟲子…還膽敢出現在我面前？」

「哼…我倒是小看了貝爾提斯啊。」芙絲玥隨手將席格的身體如破布娃娃般扔開，握著長刀，她露出狂亂的笑容，烏黑的羽毛自她皮膚底下竄出，覆蓋了她的全身，背上則展開了和玄華相仿的羽翼，卻是灰黑的凋敗顏色。墨綠色的髮蜿蜒著伸長，化作一條條毒蛇，一下下地吐著殷紅的蛇信，一雙金眸倒豎如爬蟲的眼：「沒想到…堂堂聖境之主居然會和卑微低下的妖精族有著契約以外的情感？哼哼。」

「…墮落至此，妳真是我族最骯髒的汙點。」玄華冰冷地道，嫌惡的神情彷彿見到了什麼穢物一般。

「嘻嘻…被妖精族當作奴僕豢養的滋味如何？看來你挺喜歡那個鑲金的牢籠啊…低賤的囚犯！」

「…」玄華危險的瞇起眼睛，幾乎能將空間扭曲的殺氣宣洩而出，盛怒之下，他依舊冷靜而優雅，將光霧凝聚成刃，僅僅只是舉刀對著芙絲玥的咽喉，那股壓迫感便令芙絲玥忍不住倒退了一步。

「收起你那高傲的表情！不許…不許瞧不起我…！」察覺到自己的畏懼怯懦，她咬牙低吼，瞪著玄華那冷漠而輕蔑的神色，她感到愈發憤怒。

「哼…那就拿出實力來啊，連區區銀月都打不過的可憐蟲。」玄華冷笑，對著她比了個挑釁的手勢。

「你──！」芙絲玥發出不似人的怒吼聲，低伏著身子，宛如撲向獵物的獵豹般衝向玄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