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紋

──身為歌姬，是沒有資格憂傷的。

    維持著一貫溫潤的微笑，依希法望著祭壇下聚集的族人們，思緒飛揚。日妖精們正因為依希法──他們日族的歌姬的現身而歡呼著，連傷者都掙扎著站起身，直挺挺地行禮，一雙雙信賴而期盼的眼神凝聚在她纖細而潔白的身影上。

──此刻的你們，是如此地信賴著我…信賴著，這向上主祈求勝利的祭禮，盼望著凱旋，盼望著…能夠活著歸來。

    面對眾族人的企盼，她感到眩目，和一瞬間的窒息感。一身潔白的祭袍上繡著銀白的紋路，浮水印似地，隱約在陽光下閃爍，在清風的吹拂下飄舞著，彷彿隨時會自高高的祭壇上凌空而去。僅一抬手，便止住了眾人的喧鬧，闔上雙眼，一頭長長的銀髮浮空，宛如盛開的花，燦金粉塵凝聚而成的羽翼自她身後展開，映著艷陽，金色的粉末如降雨般散落，眨眼間便覆蓋了整座日都的上空。

    她張口高歌，天籟般的聲音純淨地不含一絲雜質，卻又飽含著魔性，深深撼動著人們內心深處，艱澀的古妖精語自她口中吐出是如此優美，虔誠地祈福著，歌頌著上主，同時祈求祂的恩典。沐浴在金光中的她，專注的模樣令人動容，張揚著金色的羽翼，在朦朧的光芒中宛如天使。

    第一首歌曲結束，整個廣場寂靜無聲，許久才爆出震天的掌聲與歡呼，日妖精們激動著，有的甚至蜿蜒著淚，高舉著雙臂，和他們唯一的歌姬一同祈求勝利。依希法偏了偏頭，等待大家自行安靜下來，才緩緩道：「諸君，或許眼前的戰事無可避免，而諸位的生命亦為此而受到折磨，但──」她的聲音不大，卻在魔法的作用下在所有人腦海中飄蕩，清晰而堅定：「在席瑟琳的庇護下，我們終將獲得最後的勝利，將異族驅逐出我等的聖地，這是屬於妖精族的淨土，流著日族之血的我等沒有資格退縮！」

「願席瑟琳指引我等的道路。」她高呼：「現在，祈禱吧！」

    在群眾激昂的呼聲中，她以更高亢的歌聲蓋過那些呼喊，渾厚的歌聲如一股暖流般流竄著，架起了眾人的信心──我們、絕對會贏！

「歌姬…呵。」混在群眾中，黑髮的男子瞇起眼睛，凝視著祭壇上那抹銀色的身影，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
※

「那兒的祭禮也結束了啊…」貝亞思凝望著日都的方向──那充滿魔力的歌聲，連數千里之遙的月之境都還能感受的到。

「日妖精那丫頭啊？」月之境的主人──洛索黎亞懶懶地抬眼，輕笑：「貝，別這種眼神，咱們的祭禮可不比那丫頭的差…你可是我族最優秀的術者啊，不然咱怎麼肯讓你擔任月祭一職？」

「王。」貝亞思收回目光，一襲月牙色的長袍在月光的照射下隱隱閃爍，一頭褐髮隨意披散著，手上握著一枝幾乎和他等高的透明長杖，彎曲的形狀仿若枝枒。

「為我吹奏一曲吧。」洛索支著頤，略長的墨色短髮遮著他部分的面容，素色的衣著毫無華貴之氣，但那雙彷彿能穿透人心的黑眸卻予了他令人不自覺臣服的霸氣──儘管那抹微笑不曾離開過他邪魅的臉孔上。

「趁著今夜美麗的月色嗎？」

「不，是讓日妖精知道咱們銀月可不是吃素的。」洛索輕笑：「怎能讓他們佔盡鋒頭？」

    貝亞思也笑了，抬手擺出吹笛的姿勢，銀白色的光芒自他腳底下竄出，在他的指間交織，和著月光凝成了晶瑩的笛，優雅地吹奏，純淨而不含一絲雜質的笛聲響起，接著那漸弱的歌聲，迴盪在妖精之境的空氣之中。